作者：祁巧玲
来源：《中国生态文明》杂志
暮春时节，距离汛期还早，白洋淀入淀河流大都干枯，只有一两条河有水，那是上游排放的污水。事实上，这种状况已经成为非汛期的常态。白洋淀的生态水，除了汛期洪水，主要靠调水补充。在过去21 年里，白洋淀经历了23 次生态补水。有专家担心，长此以往，白洋淀的生态会愈加脆弱。雄安新区建设，对白洋淀也是个巨大的挑战。白洋淀的生态状况究竟如何？上游还有多少水流入白洋淀？白洋淀怎么样才能恢复健康活力？这是专家和媒体普遍关注的问题。
一、白洋淀生态状况究竟如何？
作为华北最大的淡水湖和湿地系统，白洋淀古老而多变，经历几万年的地壳活动和河道变迁，后有九河下梢之说。、势连天际，枯水时也曾是牧马之地、其地可耕，淀泊大小常有变动，也并非简单的扩张或萎缩。
常说的366平方公里的面积，是指在大沽高程10.5 米设计滞洪水位时的总面积，由大小不等的143 个淀泊和3700 多条沟壕组成，这时的滞蓄水量约是10.7 亿立方米。新中国建立以来，白洋淀经历了五六十年代丰水、六七十年代平水、八十年代枯水、九十年代以来枯水- 补水平水循环。近三十年，除1996、2013 等个别年份外，白洋淀水位均未超过8.3米的汛限水位，相应地，面积也缩小至240 平方公里以内。枯水最严重的八十年代曾连续五年水位低于干淀水位6.5 米，面积也萎缩至150 平方公里以内。
影响白洋淀水量的因素，一是气候变化、水文条件的变化，近五十年华北地区的气候呈现显著的暖干趋势，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白洋淀的蒸发量，与此同时，流域内降雨量也显著下降，直接导致地表径流量的减少。数据显示， 白洋淀流域1965-2012 年平均降水量523.4 毫米，比1956-1964 年的均值减少了22%，流域径流量减少50%。二是水资源开发利用的影响，这一因素也逐渐成为影响白洋淀水位变化的主要因素。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开始，为保农业生产大兴水利，近三十年，工业生产逐渐成为流域用水负担，城镇生活用水也急剧增加，白洋淀上游兴修水库一百多座，截留了绝大部分地表径流。除此之外，地下水严重超采也加剧河流干枯和白洋淀下渗。
上游入淀水量的减少和工业、生活污染直接导致白洋淀水质的恶化，过去十几年过度的水产养殖加剧了水质恶化。从2013 年开始，保定市通过清理网箱养殖、污水厂一级A 改造等工程，以及近几年雨水充沛加之生态补水，白洋淀水质有所提升。然而，目前淀内五个国控点位和四个省控点位的水质监测结果仍然徘徊在五类和劣五类，，而入淀水中的COD 和氨氮已超过白洋淀水环境容量。
白洋淀作为华北地区最大的湿地生态系统，一直以来都承担着缓洪滞沥、调节气候、保护生物多样性、维护区域生态平衡的作用。近五十年，因为淀泊萎缩，水质下降，白洋淀的生态功能不断下降，生物多样性的总体下降最为直观显著。以水生态系统稳定的重要标志鱼类为例，1958年的淡水鱼类有17科54种， 而2000年仅剩11科18种。水生植物，尤其是浮游植物种类和群落的下降导致白洋淀自净能力的下降，与水质下降恶性循环。2000年以来，由于生态补水以及污染治理，白洋淀水质有所改善，生物多样性有所恢复，但仍难言生态系统平衡稳定。
白洋淀是浅碟形湿地，蒸发量大且蓄水有限，不具备多年自我调节功能，需要每年一定的入水量才能维持相对的生态平衡。近年来，白洋淀上游仅在丰水期有少量生态水入淀，尤其是近三十年，仅有个别年份能维持在6.5米干淀水位以上。专家指出，维持白洋淀生态平衡的水位应当在7.5~8.5米之间。目前解决这一问题的手段是生态补水，到目前为止，通过上游水库补水、引岳济淀、引黄济淀对白洋淀进行了23次生态补水，但目前看来，跨流域济淀中途耗损大，上游水库可调度水量有限，加之因地下水位下降导致的漏渗，补水后的白洋淀依然很难维持7.5的最低生态平衡水位，白洋淀的生态警戒并不能彻底解除。另外，出于经济考量，除上游水库补水以外的引水济淀是从白洋淀下游入淀，不利于冲刷，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白洋淀泥沙淤积，也不利于淀内污染的扩散，只是解决干淀危机的权宜之计。
二、上游九河还有多少水流入白洋淀？
历史上的白洋淀是大大小小很多条河的汇集，历经无数次变迁，有了九河下梢之说。所谓九河，是指大清河水系的拒马河、萍河、南北瀑河、漕河、府河、唐河、孝义河、潴龙河，其中除了唐河、潴龙河发源于山西境内，孝义河发源于定州，其他均发源于保定境内，且九河都主要流经保定，后入白洋淀。建国以来，经历几十年的气候变化、水文变化、大规模人类活动以及水利改造，目前仅有拒马河下游的白沟引河、府河、孝义河三条河有水入淀，其他河流均已断流。
拒马河是河北省内惟一一条长年不断的河流，水量充沛，也是河北境内水质最好的河流，非汛期的拒马河源依然水量可观。拒马河发源于保定市涞源县，在北京市房山区张坊镇附近分成南、北拒马河，北拒马河纳大石河、小清河后称白沟河，白沟河和南拒马河在白沟镇附近会合，水小时流入白洋淀，水大时还可流入海河。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新辟白沟引河将白沟河部分洪水引入白洋淀。1974 年，北京在流经房山张坊镇的拒马河上修建胜天渠，用于农业灌溉，2005 年引拒济京工程再次截留拒马河水用于工业生产，至此，除个别年份汛期有少量水入白洋淀外，拒马河已无多少生态水流向下游。白沟引河也主要承接来自河北涿州和北京的生活生产污水，包括一部分未处理过的污水，后引入白洋淀。
拒马河源头，河水倒映绿柳，
恰似一幅图画
距离拒马河源头不远的一座水坝
除拒马河外， 水量丰沛的另一条河—— 唐河， 因为总库容约11亿立方米的西大洋水库的修建而截留了绝大部分的径流， 目前已无生态水入淀。府河承接保定市处理后的生活生产污水，每天向白洋淀输送20万立方米的中水。孝义河主要承接高阳、蠡县处理过的生活生产污水。潴龙河因在其上游沙河修建总库容约13 亿立方米的王快水库而断流。
总体来说，除个别年份汛期外，九条河几乎没有生态水流入白洋淀，有水入淀的白沟引河、府河、孝义河每天输送约40万立方米的污水入淀，所谓有水皆污、有河皆干，白洋淀几乎成了一个完全依赖人工生态补水的“死湖”。
过去五十多年，为保生活用水和农业工业生产，白洋淀上游九河上兴修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座水库，总库容约36亿立方米。到现在，除王快水库、西大洋水库和汛期的安各庄水库外，其他水库几乎都在死水位以下，早已丧失支持生活生产的功能，但仍截留了宝贵的生态水。而王快水库、西大洋水库和安各庄水库承担着保定市的生活用水，在南水北调之前，还要补给北京的生活用水，只有在保证城镇生活用水的情况下才能调度少量的水补充白洋淀。从2015年开始，保定市每年从王快、西大洋水库调度4000万立方米给白洋淀补水，并将常态化，因为新区的成立，调水量将来可能会有所增加。
三、白洋淀怎样才能恢复健康活力？
数次人工补水后白洋淀生态状况明显好转，生物多样性明显恢复，这为白洋淀的治理与修复提供了思路，只要有足够的生态水入淀，白洋淀就能自我修复成为我们想象中的“华北明珠”。
短期内经济有效的途径有三条，一是严格落实入淀生活生产用水的达标排放，尤其是跨行政区的河流，配合以沿途湿地自净，提升目前入淀水的水质。二是重新评估上游九河上一百多座大小水库，打通那些非生活生产必需的水库，尤其是那些已经丧失农业灌溉功能的小水库，积少成多，逐步恢复九河径流。三是借助南水北调补充华北用水的机遇，在拒马河、唐河置换出一定量的生态水给白洋淀。尤其是引拒济京工程，需要再论证，通过南水北调合理解决这一工程目前必需供给的北京用水，让拒马河的水流回白洋淀。
长期来看，有更多举措可以保障白洋淀生态用水，雄安新区建设或将带动保定产业进一步调整升级，发展节水型产业，加之城镇节水设计，有效节约生产生活用水，结余出更多生态水给白洋淀。另外，通过太行山矿山修复、严格限制开采地下水等手段涵养水源和地下水，为白洋淀及上游九河治理与修复创造更好的生态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