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鱼热汤面

2023-05-10 14:56:27

我是李大,年方二十八,独自生活在山脚下的河边上,守着祖宗传下的小木屋,和一个朽得似乎随时就要沉没的独木舟。从我的名字可以看出,我爹娘生我的时候,并没有把我设想成一个英雄,或者一个暖男,否则我至少应该叫“李广”,再不济也可以叫“李大仁”。所以啊,按照剧情发展,我没有美人,也不需要拯救世界或者拯救失足少女。

 

那一天,和过去的很多个日子一样,我带上家伙准备去打鱼猎兔掏鸟,犒劳一下几天没沾过荤腥的胃,再把打到的鱼给隔壁庄子里的刘婶儿送两条,顺便偷偷瞄一眼她那水灵灵的闺女儿阿朱。刘婶儿家只这么个闺女儿,养到十八岁了还舍不得给人,我听他们家隔壁的小福子说,刘婶儿一家没有别的孩子,所以一直打着招个上门女婿的如意算盘,断不肯轻易将女儿嫁出去。奈何哪个正经人家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呀,于是前来提亲的人来的勤快走的也飞快,阿朱到今天也没能嫁出去。待我走到他们村口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暗了,还隐约有些雾气,熏的人晕乎乎的。这时迎面冲过来一个人,我也没太看清,只怕他撞飞了我送给刘婶儿的鱼,便往左边一闪打算躲开,谁知道那身影也向左一偏,直撞到了我的怀里,撞的我三魂七魄尽散。

 

待我转醒,定睛一看,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桃花运?这个身影竟然是阿朱!只见她一边耸动着肩膀抽泣,一边喊着“李大哥”,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我身上,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我忙问她怎么了,想把她送回家,她死命摇头,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非要跟着我回家。无奈,我只能左手提着鱼和兔子,右手牵着她,穿过长长的山路,回到了我那个偶尔漏雨、经常钻风,总是无火的小木屋。我日子过得清贫,所以屋门也经常不落锁,快到门口时,阿朱松了手,快我一步上前拆了锁,回头看了我一眼,便迅速走了进去。我搔搔后脑勺,犹豫了一秒,也跟了进去。

 

屋里的蜡烛早就烧完了,我平时一个人生活,睡得也早,索性也没有去添置新的。也不知阿朱从哪里摸出两只红烛,点燃了立在桌案上,摆的端端正正,她坐在桌边,烛火映着她的眼睛,亮的像天上星,也把我这小破屋熏的温暖醉人。我将今天的战利品堆在桌脚边,总算腾出了双手,却愈发感到手足无措,只好问她等下想吃烤兔子还是烤鱼,她笑了笑,脸上泪痕还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问了我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吗?

 

哦,是的,我记得。其实阿朱作为隔壁庄子里的庄花,一直芳名远扬,只是她于我而言,一直像是梦里花,比不得我屋前的老树,和湖里漂着的小独木舟更加真实,因此一开始我对阿朱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上追一只倒霉的瘸腿兔子,那兔子东窜西躲,正巧撞上了来山上采药的阿朱的怀里,阿朱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抱起那兔子紧紧护在怀里,斜身对着我,瞪着两眼叫我不要靠近她。我看着即将到手的晚餐在她怀里耀武扬威,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山。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喜欢瞪眼的漂亮姑娘叫阿朱,住在隔壁庄子里,后来我又听说,她爹娘想招一个上门女婿,我一想,正好我可以呀,我赤条条一个人,上无老下无小,就是年纪大了些,但好歹样貌端正,吃苦耐劳,选我做女婿最合适不过了。想着马上就有个娇俏美人做媳妇儿,可以告慰我老李家的列祖列宗,我就高兴的睡不着觉。于是我三天两头打了鱼就往隔壁庄子跑,刘婶儿有免费的鱼当然高兴,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未来女婿,可是阿朱似乎还记恨着那天山上追赶瘸腿兔子的我,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每次我一去,就要赶紧进屋看看装兔子的笼子门关的紧不紧,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今天提这茬,莫不是又要指责我去猎了兔子,想向我讨了去?想到这,我不禁紧张的看了一眼桌脚那只被我掐晕了的小花兔。

 

阿朱扑哧一笑,她告诉我,自从第一回见面,她就喜欢上了我,虽然我不是一个盖世英雄,也没有李大仁那么暖,但她就喜欢那个追着兔子跑的不解风情的我,哪怕以后要天天和我一起吃烤兔子也愿意。她说,她的爹娘从叔伯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马上就要把她嫁出去了,她不愿意嫁,就趁爹娘不注意逃了出来,要和我一起,趁着夜色逃离这个地方,以后天涯海角,我们一起吃烤兔子。我听了以后激动的不知所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私奔?反正我身无长物,在此了无牵挂,倒不如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私奔,也好给我平淡的一生添点儿颜色。我从善如流,说走就走,进屋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当,未几走出来,桌上竟然已摆上了一晚热汤面,浇头还是用我下午刚捕来的鱼做的红烧小黄鱼。我偷偷瞄了一眼阿朱,感动的想,这大概就是有媳妇儿的感觉吧,不禁愈发憧憬私奔后的生活。不得不说,阿朱做的面真好吃,热汤面伴着赤色酱汁,鱼身裹着一层面粉炸了,鱼肉炖的酥烂,还缠着几缕葱丝,就连鱼骨也绵软入汤,说不出的绵香醉人,我这个从小只知烤鱼烤兔子烤麻雀的山野人,哪里尝过这鲜美的鱼汤面?不知不觉这一大碗面就见了底。我用袖子抹了抹嘴,回味无穷,见阿朱正盯着我瞧,便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阿朱问我,吃饱了吗?我们赶紧走吧。

 

阿朱逃出来时什么也没带,这时,她拉着我,我提着我的行李和兔子,我们一起向屋边的小舟走去。夜色更深了,屋外没有烛火,只有淡淡的月光像碎银子一样洒在河面,和阿朱的身上,月下的阿朱就像嫦娥仙子。小舟在河岸静静候着,也铺上了一层银光,我忽然感觉我们不是去私奔,而是要飞向月宫。可转眼一想,嫦娥奔月明明是一个人的故事,我们这可是夫妻双双来私奔呀,嘿嘿,我真傻。

 

独木舟很小,两个人坐着却也不挤,我又看了一眼住了二十八年的老屋,便转头开始专心划浆,向河下游出发。此时的阿朱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月亮,月亮就在我们头上,和她一样,一动不动。划了半晌,行至水波平稳处,阿朱让我放下桨,躺下来陪她说说话。我单身了一辈子,没怎么跟姑娘聊过天,突然多了个媳妇儿,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话了,支支吾吾,急了一脑门子的汗,阿朱也不再为难我,便开始用呓语般的声音,说起了她的童年,她的爹娘,她养的狗和兔子,还有她家那只不听话的猫。也不知是那碗面太好吃,还是阿朱低语的声音太好听,伴着水声和蛙鸣,我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叫醒我的不是阿朱,是正午热辣辣的太阳。我被烤的直冒汗,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转眼一看,阿朱却不见了。我不知道阿朱去哪里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身在哪里。赶紧停了船靠了岸,向过往的行人打听,才知道我已经顺流之下到了五十里以外的杨树村。我把船卖给了岸边的一户人家,换了点干粮钱,沿途往回走,一路边走边打听,始终没有人知道阿朱的消息。我悄悄去了刘婶儿的庄子里,用兔子贿赂一个脸生的村民,他告诉我,刘婶儿一家前几天搬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这个破地方了。

 

回到那个刚被我抛弃的河边的老祖屋时,我已经饥肠辘辘,虽然天色已昏,我还是一眼就看到昨天捕到的小黄鱼还在桌脚放着,心想着饿着也是饿着,虽然兔子没有了,但至少还可以烤一烤小黄鱼。可是架火烤好后,却发现再也不是以前的滋味儿了。我嚼着干巴巴的烤鱼撒盐,看着空无一物的桌案,心里想着阿朱,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昨晚的一场私奔到底是梦还是真?又或者我的嫦娥仙子真的一个人奔月去了?可我也不叫李后羿呀!

 

我到底是想不明白了,否则我也不会二十八岁还没有媳妇儿,但我知道,我卖了我的独木舟,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吃烤鱼了,也再也不去山上猎兔子,哪怕阿朱说她愿意陪我吃一辈子的烤兔子。

 

可是阿朱,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巫山一段云——李珣


有客经巫峡,停桡向水湄。楚王曾此梦瑶姬,一梦杳无期。

尘暗珠帘卷,香消翠幄垂。西风回首不胜悲,暮雨洒空祠。



图片来自:http://xuehaishibei.com/0823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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