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食春卷,奚法官那些被春“卷”起的镀“金”岁月庭前独角兽

2023-05-18 23: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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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2017年5月


哼,谁说立夏了就不能吃春卷了

每 周 一 食

关键词

春卷



 将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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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撰稿人 江隐龙



很多个月以后,奚法官站在食堂面前,准会想起食堂阿姨给她留下两份春卷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不,不,原谅我以《百年孤独》的方式开了一个这样悲伤的头,而事实上并没有如此悲情(或许比这更悲情)……是的,阿姨好好的,还在,没了的是奚法官最爱吃的春卷。对于食客来说,一个民族饮食文化的变迁永远比不上一座食堂菜单的变迁所带来的感触深,更何况,有些食物往往能牵动人们儿时的记忆。

 

比如,食堂里,曾经那份本帮气息浓浓的上海春卷。




春卷,顾名思义,多多少少跟春天有些联系。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日子里,不同的时令食品往往有着浓浓的季节暗示,比如元宵节的汤圆,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在日本俳句里常常用“季语”点缀时光变换,而在田园牧歌般的时代里,中国人的季语便是这林林总总的美食。

 

而春卷,便是立春时节最美味的季语。南宋末年,以博物著称的陈元靓在其《岁时广记》中记载到“在春日食春饼、生菜,号春盘”,这一习俗散见于历朝历代的岁时记中,最终凝成了二十四节气中最早到来的庆典。

 

所谓岁时记,指的是古人遵从按一年四季节令顺序书写的风吹草动、水流花开。历朝民间民俗学者以岁时为主题的著述甚丰,书名也好辨识,大多会带上“岁时”二字。比如南北朝的《荆楚岁时记》、清朝的《燕京岁时记》——庙堂之上的文人多尚家国天下,很多江湖之远的风俗游览物产技艺,便依靠这些民间的岁时记流传下来。





食春卷算是立春最为重要的民俗之一,诸如“一卷不是春、万卷春如醉”之类的谚语流行于五湖四海,其渊源尚有太多故事值得讲。然而具体到上海春卷,却沾染了更多的烟火气息。

 

春卷是立春的时令美食,但上海人在农历新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这时节最常出镜的是韭黄肉丝春卷:肉丝炒到七分熟勾上厚芡撒入切成三份长的韭黄,用饼皮卷好两头折拢面粉封口放入油锅里炸至金黄,捞出来的时候一眼便能看出它的外脆里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对上海春卷同样适用——刚出锅的春卷虽然香气盈人但也积蓄了太多热量,不适合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唯契合着“杨柳岸,晓风残月”般的本帮风情。



在“晓风残月”之余,上海人还给春卷起过一个更为“市井”的别名,叫“金条”——不知这是不是跟上海人精打细算的传统有关。不过从外形上来看,色泽金黄晶莹的春卷还真有些金条的即视感,唇齿之间除了鲜香脆之余,似乎大把大把的财富好运也被吃进了肚子里,或许,这也是美食内里隐藏着的寄托与幽默?

 

淮扬菜自古以“文人菜”著称,然而隶属于其下的本帮菜却多了一丝尘世的风味。烧卖、生煎、小馄饨、青白圆子,无一不是平民美味。上海与京片儿不同,寻常茶楼,老友长谈,聊的也大多不会是修齐治平的远大图景,上海春卷的“俗味”里,流淌着上海人对生活的认真姿态。



将上海春卷的定语“上海”两个字去掉,便只剩下春卷。别小看这一个定语,少了这两个字,这一小份美食的历史可要向前回溯千余年,传统中国里立春的景象也将在小小的春卷中具象起来。

 

中国人好吃,但在立春习俗中除了吃春卷外,还有太多值得细数的情节。一年之计在于春,立春又是孟春之始,从帝王将相到黎民百姓都很看重这万象更新的寓意,于是在岁月的流逝中堆积了繁复的庆典与风俗。天子多会在这一天率东郊迎春祈求丰收,这与仲春亥日行祭农耕耤之礼并“亲耕”那一亩三份地相得益彰。不过,后者祭的是先农,立春祭的是句芒,也就是春神——祭祀仪式和年画中,这是一个骑牛牧童的形象。除此之外,还有占气、鞭春牛、祭拜太岁之类,其中一项风俗,叫咬春





“咬春”这两个字初看起来很暧昧。2015年8月10日,,里面赫然有一首《咬春》,歌手就是凭《成都》一曲成名的那个赵雷。《咬春》的歌词也的确暧昧:

 

“呜啊/别把时间浪费在你滴被窝里/呜啊/在那些等待你走过的清晨里/无聊滴夜里有收音机/还有高跟鞋走来走去/在吱吱作响的大床上/谁又压滴谁喘不过气……”


历史上的咬春和这首歌里的情节没有分毫关系。咬春指的是立春这天吃一些春天的新鲜生蔬,其中尤以萝卜最为重要。最早的咬春与面食无关,吃的是生蔬,可见于崔寔《四民月令》:“立春日食生菜,取迎新之意。”到晋朝,生蔬已经具体到了“五辛”,对此周处的《风土记》有详细记载:

 

“元日造五辛盘……五辛所以发五脏气,即葱、蒜、韭菜、芸苔、胡荽是也。”

 

看得出来,五辛的确都是辛辣食物,古人以此杀菌驱寒,颇符合养生之道。不过,这本《风土记》还有一个亮点,不知你看没看出来?


对了。作者周处,就是那个除掉南山白额猛兽、长桥下蛟龙的周处,这一段被刘义庆编入《世说新语》,叫做“周处除三害”。周处改邪归正之后成为一代大儒,这一部《风土记》成了后人研究端午、七夕、重阳等民俗节日的重要典籍,我们今天能了解到这么多关于立春的风俗人情,少不了他的功劳。



立春时吃的五辛都放在盘中,这便是五辛盘。唐宋之后,五辛盘渐渐与薄饼相结合,食用时以饼卷菜,于是渐渐演变成春盘,唐朝《四时宝镜》最早出现了“立春,食芦、春饼、生菜,号‘菜盘’”的记载,唐朝那些著名的诗(吃)人(货)笔下当然也少不了这一口——岑参《送杨千趁岁赴汝南郡觐省便成婚》中有“汝南遥倚望,早去及春盘”,杜甫《立春》中有:“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一个边塞诗人,一个“诗史”,计较起吃来,还真的步调一致。

 

生蔬与饼相结合的饮食之风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元末孙国敕所著《燕都游览志》载:“凡立春日,(皇帝)于午门赐百官春饼。”清人甚至专门有首《咬春诗》:

 

“暖律潜催腊底春,登筵生菜记芳辰。灵根属土含冰脆,细缕堆盘切玉匀。佐酒暗香生匕梜,加餐清响动牙唇,帝城节物乡园味,取次关心白发新。”



看看,登筵、生菜、堆盘、佐酒、加餐……说到底,还是回归到了吃。从五辛盘到咬春到春盘到春卷,传统中国的百姓们便在如此“动牙唇”的节奏里洋洋洒洒走了几千年。随着人们的地域交融,春卷也逐渐形成了各个地方不同的特色,而被叫做金条的上海春卷,也正是这种交融最自然的脚注。

 

历数了这么久,食堂里的春卷终究是不会再有了。奚法官略带一丝无奈地翻开了日历,立春那一页上印着一行字:“初候,东风解冻;阳和至而坚凝散也。”




编辑 │ 汪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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